围观中坠落的“唐飞机”:致命的民间飞行梦

日期:2025-09-30 09:23:21 / 人气:15



2025年9月27日,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开来。多名网友发布视频称,四川剑阁县的网红“唐飞机”在直播飞行时遭遇坠机事故。视频里,飞机在田埂地上腾空而起后瞬间失控,螺旋桨剧烈抖动几下后断裂,飞机在短短几秒内便迅速解体坠落,地面腾起一团熊熊火球。超过1000名在线观众亲眼目睹了这可怕事故的全过程,该视频随即快速传播,登上各大平台热搜。随后,当地村干部证实,“唐飞机”不幸遇难,终年55岁。

“唐飞机”本名唐正兴,原本是剑阁县某医院的一名职工。在今年3月接受潇湘晨报采访时,他曾描述过“飞天”的美妙感觉:“从高空往底下看,田园风光无限美。农村的河流,农村的山川,农村的庄稼地,尽收眼底——有一种感觉,好像一幅很好的一幅画卷一样。”他所飞行的是一款“共轴双桨超轻型飞机”,据他所说,这架飞机合计花费35万元,最高飞行速度约100公里/小时,最高海拔高度可达600米。这架飞机高约1.8米,宽约1.2米,是他从四川广安一位“民间牛人”手上买来的二手飞机,平时就停在篮球场旁的一间废弃厂房里。

然而,唐正兴对飞行安全的态度却令人担忧,近乎儿戏。为了快速掌握驾驶技术,他仅仅在网上下载学习教程,花了一周时间,累计学习9个小时后,就自称掌握了包括直飞、倒飞、悬停等基本技能。显然,这些技术远远不足以保障他的飞行安全,更无法在遇到危险时进行自救。

这并非唐正兴第一次遭遇飞行意外,准确来说,这是他在2025年内的第三次坠机。今年5月,他因油表故障迫降河滩;7月,又因发动机熄火坠机,还断了一根肋骨。但这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,并没有让他停下危险的飞行脚步,反而强化了他的侥幸心理。9月27日的这场直播飞行,成了“唐飞机”生命的最后一场表演。

致命的高空诱惑:民间飞行爱好者的冒险群像

“唐飞机”坠机事件,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将中国民间飞行爱好者这一群体推到了公众的视野之中。在国内,民间飞行并非遥不可及的童话,有许多像“唐飞机”这样的人,他们不惜耗尽家产、冒着生命危险去试飞,只为了追逐那翱翔天际的快感,而他们所遭遇的意外也多种多样。

山东潍坊的谭成年,因自主研制飞机并实现飞行,被称为“中国农民第一飞”。2005年8月,他曾带着妻子完成30分钟的空中环游,那想必是一段难忘的经历。然而,2007年4月8日,他驾驶未备案的“小蜜蜂四型”超轻型飞机执行航拍任务时,不幸坠机罹难,美好的飞行梦想戛然而止。

浙江丽水的金绍智,64岁才开始造飞机并学习飞行。在8年的时间里,他改造和自制了5架飞机。2013年,他在试飞朋友的自制飞机时发生意外,导致小腿骨折、肠道破裂,昏迷了一整天,身体遭受了巨大的痛苦。

广东潮汕的赵斌,在11年间捣鼓出200多架飞机,但同样在乘坐一位飞友研制的新飞机时发生重大事故。飞机因大风撞上一根水泥电线杆,他的腰椎粉碎性骨折、盆骨散架,全身打满钢板,腿部神经受损,右腿失去知觉,生活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这些例子就像一个个醒目的警告牌,反复提醒着人们民间飞行的危险,但这并没有阻挡住民间飞行爱好者们继续探索的脚步。甚至有些人连字都不认识,比如四川绵阳安县的曹正书,由于家境贫寒从未上过学,造飞机全靠自己摸索。他试图通过测量鸽子的身体比例来制造模型,但最终以失败告终。

这些民间飞行爱好者的梦想炽热无比,但在他们背后,几乎都伴随着一场激烈的家庭战争。在民间飞行圈,这种情况并不罕见,因为这些飞行爱好者常常为了飞行耗尽家产,将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,而家人的劝说往往显得苍白无力。唐正兴第一次试飞成功时,开心得像个孩子,当晚还买了卤菜和酒庆祝。但当妻子知道他购买飞机后,便和他闹起了矛盾,甚至10多天都没搭理他。赵斌的做法同样遭到妻子的坚决反对,两人的婚姻几乎走到了破裂的边缘。

在过往的视频里,唐正兴有时候连头盔都不戴。村里曾因他飞机螺旋桨打碎茶楼玻璃,担心飞机撞上高压线或树枝,给他发过停飞整改通知,但他却没当一回事。盲目的自信、简陋的装备与缺失的安全意识,共同酿成了这一出悲剧。这群人常常被贴上“孤勇者”的标签,有网友称赞这类冒险是“男人的浪漫”,将他们美化为“悲情英雄”。但实际上,悲剧对于看客来说可能只是轻飘飘的信息,却会给他们的妻儿等家人留下无尽的痛苦。如果放任对冒险行为的浪漫化叙事,忽略操作复杂设备的专业要求,从观念到行动都漠视生命,那么这份“浪漫”外衣下的真相,便显得格外沉重。

共谋的悲剧:流量时代的围观与助推

55岁的唐正兴,在剑阁县当地是小有名气的网红。事故发生后,许多网友涌入唐正兴的社交平台,想要探寻他过往更多的“壮举”。很快,他的账号就被设为私密状态,只留下9.6万粉丝与42.6万赞这些冰冷的数据。

在流量时代,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出于猎奇的“围观”现象。人们围观奇观,期待奇迹发生,同时也纵容了悲剧的上演。民间飞行者的冒险视频,因其刺激且充满视觉冲击力,天然具备成为“爆款”的潜质。算法的偏爱,也会让飞行者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走向危险的“演员”。

流量时代的围观逻辑不仅鼓励了表演,更鼓励着危险行为。对于民间飞行爱好者而言,农村或城乡接合部或许是他们理想的试验田。这些地方处于隐秘而复杂的地带,物理环境足够开阔,而监管环境又足够模糊。除非造成严重后果,否则这种“小众爱好”不会被各方主动干预。

在唐正兴的直播间,最多时有3万人在线听他讲述自己的飞行故事。来来往往的人在公屏上与他互动,“666”“真男人”等评论充斥屏幕,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激励体系。他最后一场飞行被实时呈现给上千名观众,坠机过程也被录制传播。观众的情绪随着事态的进展而不断变化,点赞、转发、评论如同一套成瘾机制,绑定了屏幕内外的人。

“挑战极限”的叙事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不断强化。飞行对于他们而言,是平凡人生中的英雄主义投射。唐正兴曾自豪地提到,全国有九人拥有同款飞机,但真正能飞起来的只有他一人。

“唐飞机”们的悲剧,不仅是个人梦想的陨落,也是整个围观生态的缩影。在网络时代,或许“键盘侠”和“吃瓜群众”早已不是曾经鲁迅笔下的看客,但直播间里上千名观众实时目睹了死亡的发生,将生命的消逝变成了一场真实的“奇观”。谁也不知道,自己的观看、点击和评论是否在助推某个未知的悲剧。当流量成为冒险的催化剂,观众的猎奇心理无形中抬高了主播的风险阈值。它可能让本应谨慎对待的飞行,变成了一种博取关注的表演。

也许对于网络看客而言,这只是一场耸人听闻的事故,但对于唐正兴本人和家人而言,却是永远无法挽回的悲剧。草根飞行梦固然有其独特的意义,但刺激与危险永远相伴而生。我们不能麻木地从一个事故围观到另一个事故,而应该试图从中总结一些在网络与现实中都该遵循的常识。只有这样,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。

人作为一种大脑发达却没有翅膀的动物,或许天空是最后的自由疆域。但如果要以安全甚至生命作为代价,试图脱离脚下的土地、创造一块空中“飞地”时,命运之神未必会一直眷顾。我们应当尊重生命,敬畏规则,让飞行梦想在安全的轨道上绽放。

作者:长征娱乐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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